中青报讯得知自己被确诊为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,并极有可能患上急性髓细胞白血病时,刘小妹的第一个念头,是瞒住所有人。
那是今年8月,这个湖南女孩从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毕业还不到两个月,在老家岳阳的一家培训机构担任文科教师。医院里,望着眼圈通红的母亲杨利华,她流着泪问:“考试怎么办?”
事实上,如果没有得病,再过不久,她就能参加当地统一的教师招聘考试了。为了这场考试,这个“从初中起就想成为老师”的90后女生已经准备了近半年。她每天要给培训班的学生上6个小时的课,晚上还得备课到凌晨两三点,但刘小妹还是习惯性地跟父母和朋友说,“我过得挺好”。
她甚至刻意忽略掉自己“发黄”的脸色,直到她发现,自己回家爬到4楼都“气喘吁吁”,甚至要在沙发上休息十来分钟时,“撑不下去”的刘小妹抽了个休息日,去医院做了检查。
这一去,就住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在建筑工地上煮饭的母亲杨利华以为这是“老天开的一个玩笑”。女儿在10岁时就被诊断出“原发性血小板减少”。她记得,那时夫妻俩忙着打工,刘小妹夜里曾因牙龈出血被惊醒,血止不住地流,女儿的头发和枕头上都沾满了血。
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看到正在洗头的女儿,杨利华心疼得厉害,女儿只怯怯地告诉她:“你们白天好辛苦,我不想叫醒你们。”
确诊的那天,尽管父母压根儿不提病情,但刘小妹还是“从母亲的神情中读懂了一切”。晚上,哭了整整一天的她决定,不告诉任何同学和朋友自己的病情。
“大家都刚刚毕业,正忙着自己的事情,我真的不想大家为我担心。”她几乎跟所有同学和朋友切断了联系,而从医生口中了解到病情,偷偷问完治疗费用后,小妹动了放弃的念头。
父母、姐姐、叔叔、表哥,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中的事情,来医院看她,大家告诉她:“钱没了可以再赚,但你没了,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”
十来天后,她发了一条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状态,“我会勇敢,我会坚强!”
10月12日,家乡的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书,医生告诉杨利华和刘小妹的父亲刘长清,他们的女儿“最多再活一个星期”。刘长清吓得腿都软了,拿着笔的手一直发抖,在通知书上的签字歪歪扭扭。
已和病魔斗争近两个月的刘小妹也感觉“身体一天不如一天”,她第一次将自己的病情告诉了大学最好的朋友田甜,“我怕我活不了多久了,好想跟朋友们道个别”。
正在香港读研的田甜被“吓懵了”。她无法将大学里那个每晚都要抱着小熊维尼睡觉、喜欢穿玫红色娃娃裙的小女生和这个隐瞒病情两个月的“大人”联系在一起,她失声痛哭,“小妹这两个月一定很害怕”。
田甜一直很喜欢这个本科时宿舍的对床。全宿舍的人都知道刘小妹想当老师、喜欢公益,大一进校时,旁人都往学生会挤,就她们宿舍的人“一窝蜂地”加入义务给农民工子女上课的社团。
她们每周都要去武汉郊区的农民工子弟校上课。刘小妹对待孩子的用心,不止一次打动过田甜。为了一节课,刘小妹要花上一周时间来备课。要做手工课的教具了,家境贫寒的刘小妹会“格外大方”,自掏腰包买上厚厚一摞卡纸放在桌上,盯着电脑屏幕,边做手工边看电脑学习制作教具,一整个晚上,“她连姿势都不会怎么变”。
在支教的社团待久了,田甜偶尔会觉得这帮小孩子“真是难搞”,不知道怎么处理师生关系的她很羡慕刘小妹,孩子们一见到这个只有157公分高的湖南女孩,就齐刷刷拖长了音调喊她,“小妹老师”。甚至,最调皮的男孩还会悄悄跟刘小妹表白,“小妹老师,等我长大,我要娶你。”
“这么好的小妹,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!”得知刘小妹的病情后,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0级的学生坐不住了。这些刚刚走出校园的90后学生遍布全国,一场线上线下传递爱心的接力,就此展开。
尽管和刘小妹“素不相识”,但隔壁班同学朱逸超还是捐出一部分工资,他说:“虽然我不认识小妹,但作为一个学院的同学,这个时候不能置身事外。我也是有工资的人了,同学有难,在所不辞。”一起上过专业课的同学曾楠楠也捐了几百元工资,“我刚刚工作,积蓄不多,但一定要尽绵薄之力”。
不到一周时间,这些“素不相识”、“接触不多”的同学为刘小妹筹集善款近10万元。现在,还差30余万元的手术费,在华中师大继续攻读硕士的同学们已经作好准备在校园发起募捐。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老师也紧急召开会议,现场为小妹筹集善款1万余元。
刘小妹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消息,是她赶赴北京转院治疗前发的,她说:“因为有你们,病床上的我从来没有孤单过。后天就要进京治疗,虽然过程会非常痛苦,但不管怎么样,我都会勇敢面对,做一个坚强的女子!”
这几天,正等待配型结果的刘小妹每天要被抽上四五次血,护士已经很难从她满是针眼的手臂上抽出血了,护士甚至都觉得有些抱歉,但她总是悄悄用袖子擦擦眼泪,再说一句“没关系”。
有前来探望的同学要给她拍张照片发到班级群里,刘小妹的笑声又一次从病房传来,她仔细地挪动口罩的位置,和同学讨论怎么照才最漂亮。镜头里,她穿着粉红色的病号服,眼角弯着,露出了“招牌式”的笑容。
编辑:张裕培